“太子妃有孕，无需多礼。”贵妃虚扶了一下，坐到上首，宝相威严，“不知太子妃有何事？”
凤来仪依言坐下，道：“今日我家嫂嫂小产而亡，思她心标婉淑、淑慎有仪，所以想请贵妃降下哀荣。她若泉下有知，定会感念皇恩。”
贵妃毫不思索，道：“本宫到底是代掌凤印，封夫人之事还需陛下点头。不知太子妃可问过陛下？”
凤来仪微微蹙眉，转瞬舒展，起身道：“是我欠思了，先告辞。”
安嬷嬷看着凤来仪离去，有些担忧的问道：“如今太子妃如日中天，贵妃这般抚了她的颜面，他日会不会对靖王殿下有碍啊！”
“本宫不过谨守本分罢了。”贵妃淡淡的说道，眼中没有一丝波动，心如止水。
上了轿撵，她吩咐去乾清宫。一晃一晃的肚子隐隐作痛，心焦意乱的她恨不得立刻到达庆皇跟前，钱嬷嬷眼尖的瞧见了，不由得出声：“娘娘，要不让老奴去和陛下说吧！您现在有孕，不宜奔波！”
她摆了摆手，“无事，这种重要的事，我不亲口说不放心。”
摊上这种事怎么能安心等待，她脑海里尽是自家嫂子。好好的一个女子嫁到自己家谨守本分，恭恭敬敬，却因为自家大哥强纳了一个青楼女子而母子双亡，这心怎么安的下？
钱嬷嬷见状只好不在相劝，对着抬轿子的小太监道：“脚下稳些。”
到了宫门口，凤来仪下了轿辇，钱嬷嬷赶忙扶住她。
黄汉福闻讯赶来，“娘娘怎么来了？雨天路滑，陛下可是要担忧了！”
“无事，我要见陛下，你先去给我通报。”
“是。”黄汉福应下，心想这是什么大事，以至于这位祖宗亲自到访。
阳光透过乌云射下，淡淡的一缕打在窗棂上，留下树影斑驳。
庆皇望着窗外，眼波中的愁楚与平静的表情成为鲜明的对比。几日不见，他的脸苍白的吓人，凤来仪看的一时忘了初衷，担忧的问道：“父皇怎么了？”
庆皇收回目光，对着凤来仪微微一笑，“有些伤寒，不要紧。”他看着凤来仪因为疾步而有些散落的头发，招了招手：“坐下说。”
凤来仪坐在踏上，只觉得这人对着自己笑一笑就无比安心。眼眶泛红，她低头说道：“儿臣的嫂子小产而亡，儿臣想为她求个哀荣了。”
王家一直处于保护状态，有什么消息会在第一时间传回来，所以庆皇并没有惊讶，轻轻一叹：“你别太伤心，生死有命。不过既然是荣耀，那就一并给了吧。给你母亲二品郡夫人也不算辱没，至于哀荣，恭人吧。”
黄汉福听闻立刻拿来了两道圣旨。一个是狮子纹样的犀牛角轴，一个是芙蓉纹样的抹金轴。
总是麻烦别人，凤来仪有些愧疚，闷声道：“来仪又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庆皇撂下朱笔，揉了揉她的头，轻声道：“朕不怕麻烦，只怕不能为你解决麻烦。”
眼泪在眼眶打圈，凤来仪装作不经意的抹掉：“我还想将侄子接进宫小住一下，他年幼丧母，实在是惹人怜惜。”
“正好一道。”庆皇指了指桌上的圣旨，“去吧。”
黄汉福上前恭敬的拿过，退了出去。
晚间，被接进宫的言思开始叫唤，许是换了新的地方不熟悉，许是没了熟悉的娘。
瞧着哭的像小猫一样的孩子，凤来仪心中不忍，连连逗弄，“言思，我是姑姑，来叫姑姑。”
“哇——”
“这可怎么是好？”
钱嬷嬷思虑的一会，道：“小公子许是人生地不熟，才会有欺生之感，不妨叫人将屋子里的摆设都换成和以前一样的，说不准会好些。”
乳娘连娘心疼的哄着，对着凤来仪道：“太子妃，以前大奶奶喜好用桃香，不如奴婢在身上熏上一些。”
“好。”
过了会儿，许是桃香好使，又或者哭乏了，言思终于睡了过去。
钱嬷嬷擦了擦汗，道：“时候也不早了，娘娘也该休息了，不然身子吃不消。”
凤来仪略有疲态，看了看天色，叹气：“看来今日还是等不到太子了。”
钱嬷嬷劝道：“太子殿下回京，陛下势必要办饮宴来为殿下洗尘，娘娘早些休息，以后就好了。”
凤来仪点了点头，原本以为心事繁多不易睡去，却不想不到一会就没了意识。也不知过了多久，冥冥中有人动了动自己，闻着熟悉的甘草味，她勾起嘴角，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第二日一早，凤来仪吩咐让人将显德殿的耳房清理出来，照着王府缪林的闺房装饰一遍。动工难免有声，凤来仪便叫人抱着言思去御花园坐坐。
天气大好，万里无云。绿草成片，花开似锦。
凤来仪随手摘下一朵芍药花，都弄着身边乳娘怀里抱着的言思，“叫姑姑，叫姑姑就给你！”
言思伸手够着，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，含糊不清：“好姑姑给言思。”
凤来仪扑哧一笑，将小花放在他手上。
“娘娘，瑾妃来了。”一旁的钱嬷嬷蹙眉道。
凤来仪看过去，见一仗人，为首的瑾妃身边跟个粉琢玉器的孩子，看模样不过五六岁。
“哥哥，哈哈……”言思指着远远的李世晁拍手笑道。
凤来仪笑了笑，手指在肥嫩的脸蛋上掐了掐，“自个给自个往上提辈分！”
“好巧，竟然遇上了太子妃。”陈妃轻笑，对着身边的李世晁道：“去拜见你太子妃嫂嫂。”
李世晁不情不愿的拱了拱手，“太子妃嫂嫂安。”
纵然与瑾妃不对付，凤来仪也不会对个孩子冷眼，她给钱嬷嬷使了个眼色，道：“六皇子真有礼貌。”
钱嬷嬷拿了几颗给言思准备的糖果放在李世晁手上，小人忽闪着眼睫毛，然后反手扔在地上，嫌弃的一撇嘴，“甜甜的东西最讨厌了。”
我收回刚才那句话！凤来仪心里默默道。
瑾妃娇笑道：“太子妃莫要生气，六皇子被本宫宠坏了。”
凤来仪也不给脸面，顺着就说：“的确是宠坏了。”
瑾妃笑容一顿，随即明艳：“等小郡主降生，太子妃必然会把她教育的贤良淑德，谨守女则的。”
凤来仪低头逗弄言思，“记着成婚拜见长辈那日，淑妃娘娘对我说，女则这东西可看不可信，我深以为然。想来二公主能如此欢快活泼，跟淑妃娘娘的教导十分不开的。”
李世晁嘟了嘟嘴，不悦道：“上次我不过是教训一个宫女，她就和父皇说我苛待宫人，真讨厌！”
瑾妃面如火烧，眉目一寒，训斥道：“闭嘴！”
李世晁自记事起就被瑾妃捧在手心，第一次遭到呵斥，嘴巴一扁，气哄哄的扭开头。
不想还有这一事，凤来仪轻哼，“六皇子别生气，二公主也是为你好，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，哪有不亲的。”
李世晁拉了拉瑾妃的衣角，疑惑道：“姨妃，二皇姐是我的亲姐姐，为什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？”
瑾妃勉强一笑，将话抛给凤来仪：“因为是你父皇安排的。太子妃也自小和自己哥哥分开，可还是亲的不得了，这不嫂子去了，怕哥哥照顾不周就将孩子接进了宫。说起，太子妃可要节哀。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前去吊唁，见你家哥哥满眼血丝，嘴边胡茬，很是伤心的样子也是心中意难平，知道要怜惜眼前人了！”
自家哥哥的凄然状况被人用戏谑的语气说出，凤来仪面上不动声色，暗地气血翻涌，身边的钱嬷嬷察觉到状况，一把握住她的手，道：“娘娘，站好一会了，腿一会该酸了，去亭子里坐一坐吧。”
众人在亭中坐下，瑾妃仍旧追着不舍，一脸怜惜的说：“自从有孕起太子妃就没消停过，又是流言，又是家嫂身亡，哎，太子妃可要好好养胎，别去想那些让人堵心窝的事，不然对孩子极为不利。”末了，她勾唇挑衅一笑：“本宫也是经验之然，希望对太子妃有所帮助。”
一面劝人放宽心，一面提着刺心的事，人面兽心似乎能形容这两面性。
“瑾妃娘娘说的是，这生是一大问题，养也是一大问题。太子小时得淑妃娘娘教养，大时得庄顺夫人教养，实在是福分。只是淑妃娘娘向来苛刻学习，弄的太子养成习惯，好不容易有时清闲，却要看书充实。”凤来仪攥紧绣帕，淡淡笑着，眼睛却是一片冷然：“好在二公主是个女孩，识得字就好，想来还是会在针线上下功夫。前几日淑妃娘娘来看我，身上还配着一个香囊，看针法有些生疏，想来是二公主的一番心意。”
瑾妃和淑妃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，凤来仪真就不信她会对二公主无动于衷。即便是现在有了儿子挂怀，且分开许久，那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。
“姨妃，你不是说带我捉蝴蝶么？”李世晁小小年纪不懂弯弯绕绕，只觉得说话没意思，坐不住了。
瑾妃借坡下驴，站起身道：“本宫还得陪六皇子，就先走了，太子妃勿怪。另外太子并非不想陪你，只是听静姝公主进宫说，朝中紊乱，不少人对于那个歌谣十分在意，太子左右为难，也是累的慌，不免……罢了，本宫多言了，太子妃还是养好身子吧，到底还需要子嗣傍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