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浩子”
“子雄”
......
湖面上由远及近传来阵阵呼叫声，是刘流、蔡啸宇的声音。
糟糕，欧阳浩宇好像被兜头泼一瓢冷水，一下子清醒过来。当前的窘境何止是心乱如麻可以概括的，他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许子雄。
船身猛烈摇晃，因为猝不及防，许子雄几乎掉下水去。
“快，快收拾，刘流他们来了。”欧阳浩宇因为着急，声音变得嘶哑。
“来了就来了，我们又不是见不得人。”许子雄有一些懊恼。
“快点吧。”欧阳浩宇懒得和他解释，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。
和欧阳浩宇的火急火燎比起来，许子雄却是不慌不忙。这厮是不是有意的啊，慌乱之际，欧阳浩宇也没忘瞪他一眼。
这边还没整理好，刘流他们乘着另外一艘小艇很快就驶到他们附近。欧阳浩宇正慌乱不知无措间，刘流他们的小艇却在湖面上奇怪地画了一条弧线，绕着他们的小艇又驶离出去。
凭直觉，欧阳浩宇知道刘流他们一定看到了什么。
两艘小艇一前一后回到岸边。欧阳浩宇一上岸便匆忙向许子雄辞行，蔡啸宇默默跟在他后面。刘流笑魇如旧地打趣着许子雄。
“真不够哥们儿，夜游清湖那么浪漫的事情也不招呼我们一起，下次看我怎么惩罚你。”
如果欧阳浩宇猜想没错的话，刘流该是有多么强大的一颗心脏。
“没问题。什么时候想喝酒了，随时恭候。”许子雄不动声色地见招拆招。
欧阳浩宇他们仨来到车旁，因为都喝了酒，酒庄贴心地安排了代驾。
许子雄快走几步，拉开后座门看向欧阳浩宇，欧阳浩宇假装没看见，绕过他直接坐进副驾驶座。
刘流和啸宇则只好坐到后座。
车子启动，只有刘流摁下车窗，和许子雄挥手告别，他的表现如常得欧阳浩宇都心惊肉跳。
难道是自己错觉？欧阳浩宇有点怀疑。可是实诚的蔡啸宇，从头至尾没和许子雄说一句话，他用沉默的表现告诉欧阳浩宇，这件事没那么简单。不得不承认，刘流的城府远超自己想象。
回家路上，除了上车时给代驾指指路，欧阳浩宇他们仨谁都没再说话。尤其是刘流，和许子雄告别之后，他历来丰富的表情包就褪得干干净净，和蔡啸宇表现一致，坐在后排一声不吭。
欧阳浩宇靠在座椅上，偶尔想透过后视镜看看二人的表情，可惜天色太暗，什么也没看到，但明显感受到后座上此时正暗流涌动。如芒在背的感觉真的让欧阳浩宇很不舒服。
行车路线是先路过欧阳浩宇的公寓。到了公寓旁，他推门下车，后排的蔡啸宇却跟着下来。
“师傅，你把车开到这位先生家里停放就好。”蔡啸宇指指车上一动不动的刘流，对代驾说道。“钥匙就交给他，我明天过去取。”
刘流坐在车上，剜了蔡啸宇一眼，甩下一句话：“我丢！”把头转过一边。
欧阳浩宇愣怔一会儿，最后什么也没说，任由蔡啸宇跟着。
友谊的小船，真的说翻就翻？可欧阳浩宇偏偏没有一点立场能够解释或者挽留什么。
心情沮丧地打开房门，欧阳浩宇伸手刚要去按灯光开关，蔡啸宇猛地从身后紧紧搂住他。
“别开灯，浩子。”声音是从蔡啸宇的胸腔里挤压出来的。
被蔡啸宇抱着，欧阳浩宇整个身体有些僵硬，由于贴在了一起，他能听到蔡啸宇急促的心跳。
迟疑一会儿，欧阳浩宇稍微想分开蔡啸宇紧抱着他的双手，可蔡啸宇却更加大了力量。
“别动，浩子，让我抱抱你。”
唉，欧阳浩宇心里叹气，蔡啸宇对他的那份执着，又不是今天才知道，虽然每次他都想尽办法，插科打诨蒙混过去，但终究该来的还是会来。
有情未必有缘，有缘未必有份，感情这东西谁能理得清楚？
这两年欧阳浩宇无数次或明或暗地向蔡啸宇澄清过他们之间的感情，这是一种完全的兄弟情，既谈不上缘更无半点份。可蔡啸宇在这份感情上表现出来的固执是超乎想象的。
毫无疑问，今晚湖上的这一出，肯定深深地伤害了蔡啸宇。
他们俩僵持在门边不知道多久，蔡啸宇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，搂住欧阳浩宇的双手开始松动。
“坐下来吧。”欧阳浩宇轻轻说道。
蔡啸宇听话地松开手，坐到沙发上。
欧阳浩宇打开灯。“喝点什么？”
自始至终，蔡啸宇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，以至于欧阳浩宇愈发不敢直视他。
如果在善良的蔡啸宇面前欧阳浩宇还能泰然自若的话，恐怕他早就修成正果了。
“有啤酒吗？”
“矿泉水吧，再喝酒的话，今晚就回不去了。”话一出口，欧阳浩宇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。这个时候说那么暧昧的话不是找抽吗？
沉默一阵。
“今晚——今晚可以不回去吗？”蔡啸宇的问话很小心翼翼，但话里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希冀。
“啸宇，我们谈谈吧。”事已至此，欧阳浩宇下定决心。
欧阳浩宇把矿泉水放到蔡啸宇面前，面对面坐下，牢牢锁定他的目光，不让他有任何回避，也没给自己留下退路。
“啸宇，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，在我心中从来就没有忘掉——方尔雅。”
有多久没当面和人提起这个名字了，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欧阳浩宇觉得学会遗忘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。
“可他都抛弃你了！他一走就是两年，他有给你任何音讯吗?”蔡啸宇急急地打断道。
蔡啸宇的话确实戳到了欧阳浩宇最深的痛处。他从来都知道，方尔雅这三个字就是他内心深处一道几乎不可能愈合的伤疤。即使两年过去，表面看上去似乎恢复如初，可是稍微触碰，伤疤依然流血，依然痛彻心扉。
“是我不好，浩子，我不想刺激你。只是，只是……”蔡啸宇看到欧阳浩宇惨白的脸色，连忙住嘴。
“不是你的问题，是我的问题，是我自欺欺人。啸宇，你真的很好，你好到我都自惭形秽，不知道怎么面对你。今天我们都不要逃避，都说开去，好吗？”
欧阳浩宇伸出手，握住啸宇的。
“我希望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！正因为是兄弟，我才要告诉你，在感情上，我已经无药可救，根本就是个——绝缘体。也许，我会逢场作戏，我能在人前装得若无其事，可是这两年来只有我自己知道，我的感情状态有多么糟糕，我的睡眠质量多么差，每每午夜梦回时，那些和尔雅相处的每个片段总让我喘不过气。我经常嘲笑自己的矫情，是个人不都有几段难忘的过去或不堪吗，凭什么到了我这就过不去这道坎？可我偏偏就解脱不了自己。人在江湖总是要还的，我惹下的孽缘，就是我的咎由自取。”
也许是欧阳浩宇一直来都掩饰得很好，他今晚又一次不得不在蔡啸宇面前敞开那道伤痕，这令蔡啸宇极度的震惊与不安。
“我——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。”蔡啸宇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。
“没用的。”欧阳浩宇把自己深埋进沙发里。“因为过去的一切根本忘不了。”